《何來有我》系列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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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修與心理疾病（二之二） 定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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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狂是指人們維持同樣的做法，卻期待不同的結果。
-- 本傑明毀I蘭克林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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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 禪修者都知道在日常生活狀態下，心經常都充滿了思想，而在禪修期間，心又會不受控制似的胡亂奔跑，妄念紛飛。不少同修都問為甚麼心會如此難以集中，特別是對其中充滿煩惱的妄念。不少同修都感到氣餒、無助。大家一起來猜猜，我們日常生活中所生起的妄念中，其中包含的煩惱，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可能令你大吃一驚的答案 有個心理學家做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實驗。他要求實驗者在星期天晚上，把未來七天的煩惱都寫下來，然後投進大箱。過了三周，核對，結果發現其中有九成並未真的發生。他又要求把仍是煩惱的事情再丟入箱子，過了三周，發現那些煩惱也不是煩惱了。他的結論是：絕大部分的煩惱都是自找的。據他統計，一般人的憂慮有百分之四十是屬於過去的，有百分之五十屬於未來，只有百分之十屬於現在。而憂慮的事中的百分之九十二根本未發生過，剩下百分之八則是煩惱者可以輕易應付的。[2] 原來，我們浪費了九成多時間在一些根本不會發生的事上。根據Lazarus及Folkman [3] 的研究，我們日常最常見的小煩惱分別是： 十種最常見的日常小煩惱
可見，絕大部分都是些想得多也沒有用的事。所以，假如煩惱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我們大部分人，在一般的情況下，腦子裏裝九成九都是些假的煩惱。我們付出了真正的時間和能量，換回來的卻是些假的煩惱，你認為值得嗎？情況正如一些遊客，以數萬元去買了些假「瑞士名表」一樣。 將不真實的視為真實 在上一期文章中提及的抑鬱症和躁鬱症患者，困擾他們的，本質上都是些妄念和情緒。雖然感覺上好像是真的，但實際上發病時的思想內容都是假的。多年前的一晚，一位患了嚴重抑鬱症的朋友突然致電給我，說了一些我不得不馬上趕去見他的話。當我趕到時，他已經對著他朋友痛哭了個多小時，當時他大吵大罵，儘管說一些不真實的事，例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關心他了(即使他的朋友多年來一直在身邊照顧著他)，有人要害他等等。當時我們束手無策，只好每人握著他的一隻手，陪他坐了很久，我自己就不停發放慈心給他，直至他平靜下來。當他發病時，腦中所呈現的世界都是不真實的，但他卻視為真實，因而感到非常困擾。 一次「創傷性」的經驗 有次筆者踏單車上班時經過一個地盤，不慎跌倒，重重的摔在地上，當時手腳都擦傷了，頭摔在有一支約四吋長生銹鐵釘不足二吋的地方，當然可說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筆者其時已經修習了四念處一段時間，已經能夠在一般的情況下保持正念，發現在其後個多月踏單車時，心中會不停出現摔車的恐懼念頭，感到手腳酸軟，難以保持平衡，傷口也痛得厲害。現實的世界雖然再也沒有意外，但這些念頭卻仍然不停地生起，有趣的是煩惱雖然是假的，即現實世界根本沒有再發生意外，但妄念卻造成真正的影響，干擾了身心的運作(手腳酸軟，傷口痛等)。當然筆者只是大大地減慢速度，心中念住著這些念頭，甚麼也不做，慢慢的，這些念頭自行消退。 讓人互相記恨的原因：腦中不停地生起嗔恨的念頭 不論心中所生起的念頭有沒有真實世界的基礎，都會對身心產生真實的影響。《帝釋所問經》(增支部、三集、第六十九經)中帝釋向佛陀請教為甚麼眾生活在嗔恨中，他問道：「所有人都不想活在嗔恨和敵意中，他們都想活在和平友愛中，但為何眾生又偏偏活在嗔恨和敵意中呢？」佛陀回答說：「這是因眾生心裏為妒忌、喜、嗔、思想及三毒影響。」眾生因為受了過去的業力推動，因此心中不停生起一些不真實的思想，因此也就不懂得去超越苦了，這就是無明。 「壓力是怎樣來的？」佛陀會怎說？ 根據四聖諦中的集聖諦，壓力是苦的一種，是由我們的「我執」和「我所執」而來。眾生由於有了「我」和「我所」，於是對生命產生了依戀，就會造業，就會有苦。而「我執」的生起，是由於我們有不正確的見解，即邪見，所以說一切的苦，呈現的方式一定都包括了思想。不正確的見解，即是：「不如理作意。」世間本來就是無常、苦和無我的，但如果我們不能夠看清楚這個實相，就會在獲利時高興，遇上惡運時就感到意志低沉(《增支部、八集、第六經》)。未經培育的心，遇上可意的事，就會感到高興而不停地渴求，而不知有出離的可能，只會盲目地繼續追求，反之，遇上不如意的事，就會感到苦惱而不停地抗拒，而不知有出離的可能；已得解脫的聖者，遇上可意或不可意的事，心既不會生起貪而執取，也不會生起嗔心而抗拒。他的心只有解脫、捨心和清淨(《相應部、第三十六集、第六經》)。也就是說，即是聖者遇上了不如意的事，如意外，他們只會覺得由身體引發的苦受，但內心不為所動，苦自然也沒有機會生起。凡夫之所以有壓力，是因為他們容許煩惱不停地藉著思想生起；而介乎凡夫和聖者的同修們，可能在遇上不如意的事，內心或許有煩惱藉著思想而生起，但也可以正念正知這些念頭，以如理作意的態度回應。 為甚麼大部分人都被思想所控制？ 這是因為「不如理作意」已經成為我們的習慣，而我們已經在無始的輪迴中不停地加強這些習慣。佛陀說人「無始生死。長夜輪轉。不知苦之本際。」又作出了大量的比喻，例如，我們在過去為親人離世所流的眼淚，比四大海海水還多；又例如，「若此大地一切草木。以四指量。斬以為籌。以數汝等長夜輪轉生死所依父母。籌數已盡。其諸父母數猶不盡。」又例如，「有一人於一劫中生死輪轉。積累白骨不腐壞者。如毘富羅山。」 (《相應部、無始相應、第一至第十經》)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養成把妄想當成真的習慣。 甚麼是壓力？ 按照《阿毗達摩》的分類法，壓力就是不善心和心所。五蓋(貪、嗔、掉舉、昏沉和疑)就包含了所有不善心所。 五蓋是所有不善法的總集。一顆未經培育的心(uncultivated mind)會充滿了這五個心境，也造成心理壓力。第一個是貪愛，特別指心對愉悅的感官接觸產生依戀與渴愛，想要：聽好聽的，吃好吃的，聞好聞的等等。一般情況下，當心所想的未能獲得滿足，就會有壓力。第二是嗔恚，包括嗔恨、恐懼、妒嫉、猜疑，特別指心抗拒所緣，不想再面對，除了指不喜歡外境(外嗔)，例如躁音，還包括了不喜歡自己(內嗔)，即自我嗔恨，當我們遇上不如意的境，不論是外境還是內境，都會有壓力。第三是昏沈與睡眠，懶散的心，心在此狀態中除了沒有力量去修行外，也沒有力量去完成世間的責任，因此也會引致其他的不善心及心所出現，也會帶來壓力。第四是掉舉及惡作，指散亂的心，心不能夠安止在當下。第五是疑，包括自己懷疑自己，懷疑佛法，懷疑老師等。對於未經訓練的心，五蓋是心的常態，因此一般人內心常充滿壓力。讓我們以貪來解釋五蓋怎樣透過思想來制造心理壓力。 貪欲蓋，指心對樂的感官刺激產生依戀。現代社會強調物質享受，人們認為只有擁有豐盛的物質生活才可以感到幸福，人生的意義在於享受人生各種快樂的感官刺激。很多人的一生都只為追求財富和享受妙欲而活，人們想吃的是山珍海味，想住的是洋樓別墅，出行有私家車，又想有美滿無瑕的家庭。人們所思、所想、所行莫不由此而發。在這股物欲橫流的浪潮中，人們的心常在不滿足的狀態，不停地追求、攀比，但在享受放縱之後，內心卻仍然不能踏實，很快又要去追求新的刺激，這就造成了一種無窮無量的空虛感。 《流行性物欲症》(約翰-格拉夫等著 閭佳譯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一書中以物欲症(Affluenza)來說明這種現象。根據《牛津英文字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定義這詞：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社會病，由於人們不斷渴望佔有更多物質，從而導致心理負擔過大、個人債務沉重，並引發強烈的焦慮感。它還會對社會資源造成極大浪費，同時也令人有強烈的孤獨感、工作時間長、債務引發的家庭矛盾和環境污染。作者針對的雖然是美國的情況，但環顧四周，我們身邊的物欲症同樣觸目驚心：「受廣告的挑逗，受分期付款和透支的引誘，受攀比心理的推動，人們不加節制地釋放自己的消費欲望：家裏的衣櫥能裝下一頭大象，卻已滿得塞不進一雙襪子；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應酬不暇，結果男人的腰圍與國家的GDP同步增長；房子越住越大，在家的時間卻越來越少，因為供房的壓力迫使主人只好日夜在外奔波；汽車越來越豪華，人們呼吸的新鮮空氣卻越來越少，因為車內是渾濁之氣，車外則是廢氣彌漫；社區的停車場越建越多，供人們憩息健身的綠地卻越來越稀罕。」 [4] 解壓的方法：禪修 現代科學實驗證明，透過禪修，我們可以淨化身心，超越煩惱。鄭振煌教授整理了多個西方的科學實驗，證明了禪修的功效。例如，「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心理學教授莎拉．拉扎博士掃瞄二十位禪修老參在禪修中的腦部，再以之比較十五位不曾禪修只是放鬆隨意思考者，發現禪修可以增厚大腦皮質，因而提高專注、認知和情緒能力，降低壓力和焦慮，產生幸福感，並減緩老化的速度。」又例如，「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醫學中心的保羅．伊克曼博士公佈研究結果，發現禪修能控制大腦的恐懼記憶中心，讓禪修者安靜下來，比較不易受到驚嚇、緊張、衝擊或感到憤怒，因而比一般人快樂和冷靜。」而其中一項研究發現，禪修者之所以有這種能力，是因為他「能擋掉外界的訊息，只專注在單一對象上，如果佛教僧侶碰到負面事件，可以消解它，繼續前進。禪修者可以控制和引導意念。」[5] 這種專注在單一對象上的能力，就是禪定。心有了初禪的定力，就能有「離生喜樂」的能力，也即是能夠隨意將心抽離六根的影響，安放於任何一個對象的能力。心將能明白來自六根的感官刺激是多麼的令人痛苦和疲累，而不受六根的影響又是多麼的喜悅和自在。 克服五蓋 我們在無始以來的輪迴中，不停地在世間追求各種樂趣，以滿足貪欲，但最終都失敗了。不但沒有成功，還帶來了無盡的苦，但我們仍然不知悔過，繼續追求，希望可以找到幸福和快樂，這不叫瘋狂又叫做甚麼？ 本書的第三章提及克服五蓋的方去就可以幫助我們克服壓力。 不善的妄念(五蓋)虛耗了我們大量的精力，以如理作意去看破妄念的不真實性，就不會再受他們影響，不受妄念影響，就不會有壓力。行者繼而進入禪定，體驗無條件的喜悅和快樂，明白心根本不需要外境的刺激也能滿足，這就是禪修可以對治心理疾病的原理。讓我們來重溫東坡先生怎樣處理壓力：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仗聽江聲。 忘卻「營營」的方法，就是將心安放在妄想以外的境上，「夜闌風靜縠紋平」，超然物外，妄想平靜了，心也平靜了，智慧就會生起，看清楚一切煩惱都是自找的，壓力也就「從此逝」了。 註釋 1. The definition of insanity is doing the same thing over and over
and expecting different results. Benjamin Frankl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