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  Endless Song
 
  禪修班的研討會上,蕭老師提到平靜心最大的敵人不是忙碌,是不公平。忙碌只是短暫性逗留。工作完成後,心湖不久回復平靜。可是,當不公平的對待、不合理的指責闖進內心,不滿或不忿的情緒隨即起起伏伏,將「活在當下」、「無常」、「四聖諦」……驅趕到最隱蔽的角落,心湖再不能安靜下來。

  離開志蓮淨苑,蕭老師的話依然佔據我的思緒。驀然想起佛印禪師與蘇軾的一則趣事。有一次,蘇軾寫了一首禪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並吩咐人將它送到佛印禪師那裡。禪師看過後,以「放屁」兩個字回贈。蘇軾收到回批,氣得七竅生煙,立即過江向佛印禪師討個公理。禪師笑他:你這個「八風吹不動」的人,一個屁就可叫你過江來。禪師的當頭棒喝,大挫蘇軾的傲氣。

  「一個屁」擊倒蘇軾的自吹自擂。一陣突如其來的北風,吹亂我的出入息念。一年以來,商業罪案調查科多次要求舊同事接受盤問。每次盤問歷時超過七小時。有人因受不了憂慮的煎熬,心再容納不下誠實的種子。我因此無端捲入這件罪案的漩渦。曾不滿她為了「自衛」,硬要將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也曾體諒她在盤問過程中,習氣因危機感的擴大而迅速增加,戒定慧給壓力壓倒了,心被無明追逐得無法安靜下來,人再難提醒自己要活在當下。

  不滿、體諒與擔憂在內心團團打轉,連續數星期的禪坐,只有「坐」,沒有「修」。一位略懂法律的朋友告訴我:「你既不是主謀,也沒有在事件中收取任何利益,應該不會受到牽連……」朋友的支持及安慰,叫憂慮與不安迅即抱頭竄走,心結一一解開。

  遇上無常或不如意的北風吹襲,內心容易生起憤怒、憂慮、疑感、不安、抗拒。要做到「八風吹不動」,首先要接受自己的心靈是不成熟,亦要了解這種不成熟並非是無可救藥。持之以恆的禪修可以改善不成熟的心靈。踏上禪修之路,走向「八風吹不動」的里程碑,旅途最大的阻力,並非是外來的北風。北風只是季節性的到訪,它僅能令我們的心被無明層層覆蓋,生起各種情緒。經過各式各樣的因緣和合,或季節交替,或寒風消失,或暖流趕至,五蓋最終會溶解。

  內在的北風才是禪修最大的阻力。它是甚麼?是以隨緣作面紗,去掩飾自己的懶惰;是以不執著作擋箭牌,放縱自己在禪坐中胡思亂想。最可怕是,它停留在心中,而我竟懵然不知。我期望北風不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