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榮禪修同學會

修行問答　　蕭式球

問：坐禪有沒有一個標準的姿勢，如對頭、腰，腿、手、眼、臉等有一個標準的要求呢？

答：在東方的文化之中，有好幾個不同的宗教都有禪修或靜坐的修習；即使在一個相同的宗教裏，不同派別中的禪修或靜坐往往也有不同的修習重點與修習要求。各個宗教派別的禪修或靜坐共同之處，是提昇人的身心質素──尤其是提昇心靈的質素。但是如果我們探索當中相異之處時，是會發覺相異的地方實在是不少的，而姿勢要求的差異是其中之一。所以，一些同修在不同的道場以至不同的宗教參學，或在閱讀不同宗教派別的書籍時，有時是會因為當中對姿勢有不同的要求而心生困惑的。

　　在佛教的禪修之中，有些派別、有些導師對姿勢要求比較嚴格，有些則採取較隨意的方式。總括來說，南傳佛教的禪修坐姿一般比較隨意，絕大多數的導師只要求身體自然地保持正直，雙腿無論雙盤、單盤、散盤均可。

　　南傳佛教禪修姿勢的要求比較隨意，其一的原因，是經中──四部《尼柯耶》從沒有出現佛陀說坐禪時一定要收下頜、收尾閭、雙盤坐、結手印、垂簾目、微笑臉等姿勢上的細節要求。當佛陀說到坐禪姿勢的時候，在《尼柯耶》中常常反覆出現的經句是：“比丘們，一位比丘到森林、樹下或靜室盤腿坐下來，豎直腰身，把念保持放在要繫念的地方。”當中可見佛陀所講述的坐禪姿勢，只是簡短地說到“盤腿坐下來，豎直腰身”而已。盤腿坐下來是指雙腿交叉地坐下來，任何方式的盤坐均可；豎直腰身應該是指讓腰身自然端正，不是刻意，用力的挺直。

　　其二的原因，是南傳佛教的禪修是心靈質素的修習，當中並不強調身體質素的鍛鍊，也沒有“先調身(先調伏身體，使之達到各種標準的姿勢要求)、再調息(再調伏呼吸，使之達到各種標準的呼吸要求)、後調心(之後才調伏心)”的次第。在經中佛陀所教導的禪修全是直指內心──對治五蓋是和身體的姿勢沒有關係的，當內心有念、定、捨等質素的時候，無論身體什麼姿勢，內心都可以離開五蓋，都可以很自在的。

　　在南傳佛教或原始佛教之中，坐禪的姿勢以端正自然為主，沒有什麼細節上的要求。所以禪修者端正自然地盤坐下來就是一個標準的姿勢；人的身體端正自然時，無論頭，腰、腿、手、眼、臉等都能達到這個標準。

問：修觀是觀察人生的無常、苦、無我，這豈不是很悲觀，使人失去人生的進取心嗎？

答：修觀是智慧的修習，也是佛教獨有的修習，這種修習是認清個人的生命以至宇宙所有事物皆處於無常、苦、無我三相的狀態。修觀所做的，是一種正視現實、了解現實、面對事實的事情。先說無常相，只要我們冷靜地細看，便不難知道世事萬物包括自己的身心都是無常變化的。世上所有事情，包括自己的身心，無論自己鍾愛的或厭惡的，都是在不停地、無情地流逝──這就是無常的實相。人們常說，時光一去不復返。這個無常的事實在我們周遭不停地展現，但能正視這個問題的人是不多的。

　　再說苦相，只要我們明白無常，便不難知道世事萬物包括自己的身心都是帶有缺憾的。世間事物有生必有滅；人有悲、歡、離、合；人要面對各種挑戰和困難，最終還要經歷老、死而離開這個世間──這就是苦的實相。這個苦的事實也是在我們周遭不停地展現，但能正視這個問題的人是不多的。

　　最後說無我相，只要我們明白無常和苦，便會較為容易明白無我。無我是說人生不實在，人生沒有主宰。當明白人生無常的時候，我們便可知道人生如夢般不實在，也如流水行雲般不實在；人在年青時，人生往往沒有多大的不實在感，但隨著時間的消逝，這種人生不實在、人生如夢的感覺便越加明顯。當明白人生是苦的時候，我們便可知道人生常受內外各種條件所限制，很多時都是沒有主宰的：在內在自己的身心方面，沒有人喜歡衰老和死亡，但在現實的歷史上從沒有一個人能主宰自己的身體不老不死；在外在的世間事物方面，很多人都想過安隱太平的日子，但世上總是充滿戰爭、貧窮、疾病、天災、意外。以上這些都是無我的實相。這個無我的事實也是在我們周遭不停地展現，但能正視這個問題的人是不多的。

　　修觀就是去正視人生的現實，正視人生的種種問題。我們都知道，一個人要正視現實時，是不存在悲觀或樂觀這些帶有片面成分的觀點與角度的，他不帶喜好厭惡的情緒，只是如實地觀察事物。另一方面，觀察三相不單不會使人失去人生的進取心，剛剛相反，這種修習正正是人生最高的進取，最有意義的進取，因為觀察三相能帶來厭離心，厭離心能帶來解脫──使自己從無常、苦、無我的人生解脫出來，使自己從生、老、病、死、憂、悲、苦、惱之中解脫出來。這就是佛教修行的最高目標。

　　原始佛教最高的修行目標是覺悟解脫，從顛倒夢想之中覺悟出來，從生、老、病、死、憂、悲、苦、惱之中解脫出來。佛陀覺悟之前是古印度迦毗羅衛國的一位太子，名叫悉達多。悉達多太子在皇宮享盡榮華富貴，父王淨飯王也準備把王位傳給他，但他並不迷失在享樂與權力之中，他意識到人生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人為什麼會老？人為什麼會病？人為什麼會死？有什麼方法可以把老、病、死的問題解決？這個問題在皇宮中沒有人包括他的父王能為他提供答案。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悉達多太子不惜離開皇宮，出家尋師訪道，但依然沒有導師能為他提供答案，最後他坐在菩提樹下覺悟十二緣起而終於把這個問題徹底解決。佛陀是一位精進的聖者，他的覺悟歷程絕不平坦，少一點進取心、少一點精進絕對不能成事。而且覺悟後的佛陀也絕不放逸，他走遍恆河兩岸把修行的道路弘揚開去。

　　佛教是一個提倡進取的宗教、提倡精進的宗教；為提昇人生的質素而進取、而精進，為自利利他而進取、而精進。佛教的教主佛陀就是一個精進的典範。在八正道之中行的佛弟子也絕不放逸，因為不進取的人難以改善自己的習氣來提昇自己，難以培育出戒、定、慧的質素而帶來最高的解脫。

　　我察覺到一種情況，不論在佛學班或禪修班之中，當提到無常、苦、無我的時候，人們很多時便會聯想到消極、悲觀、負面、不進取這方面去。因為人們的習氣驅使，往往不大願意觸及“人會老”、“人會死”、“人生無常”及“人生是苦”等等這些現實人生的問題。不過隨著修觀的普及，近年人們逐漸能開放地探索這個問題了。這是一個好開始，因為若能衝破習氣，開步去探索三相，之後能再進一步去體驗觀慧的解脫自在。佛教提出無常、苦、無我這些人生問題，更提出一個徹底解決這些問題方法，這是佛教其中一個進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