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修實驗室
慈悲與智慧   木口子
 
  說來慚愧,葛榮導師一脈以慈心為要,但其實我的慈心一直是很有限。勉強迫自己練了一兩年慈心禪,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作為,也就漸漸不練了。

  葛榮導師的教法和工具很多,也很實用,很能令行者心裡的習氣漸薄。漸漸筆者的的日常生活開始改善,但慈心的修習就一直處於停頓狀態。

  另外一個我不重視慈心的原因,我想便是因《阿含經》甚少提到它。我估計連十分之一篇幅也可能沒有。但人始終是喜歡找藉口,去逃避自己不想做的事的。我漸漸察覺,人是不可以逃避情感生活的。

  例如一個小孩子可能不懂算術,但他已有十分豐富的情感生活。媽媽愛他,兄弟愛他等,他定能感受到。而小孩對親人或周遭愛他的人,也多能產生愛的情感。很可能人是要先發展情感,然後才發展理智的。

  情感與理智發展到極致,也就是慈悲與智慧了。但兩者的發展,孰先孰後,或最終的力量比例孰大孰小,也就不能一概而論了。

  我必需告白自己的智慧不高,只是與慈心相比,相對地慈心更低,有時可能連小孩子般的情感也不及。我不知怎樣會弄成如此的,所以打算拉雜地談一談這個問題,好讓大家警惕一下,也算是反面教材。我不怕別人知道我這方面的缺點,皆因若一味在《禪修之友》中只談自己得意的修行經驗的話,那這一位行者,豈非沒有任何塵垢?人始終是人,行者在到「四果」前也肯定是有缺點的!

  我近期「才」感到,情感生活是很難用理智去處理的;又或者很自相矛盾地,我感到沒有慈悲可能就根本未達圓滿的智慧。

  我其實一直很怕面對情感問題。大多數時候我較喜歡沒有情感的感覺。我越來越覺得這樣子下去很怪、也很是沒有出路的。我總是感到內心很「乾」。也不知自己是怎樣弄成這樣的。

  這樣子下去,如作為出家人,只發展智慧,也可能沒大問題,但有家室,而在社會上又常要接觸人,便會感到很不暢快了。

  這種不暢快是不嚴重的,因我已大致控制了我的主要習氣。不需要感情去處理的問題;或只需用理智或念定力就能解決的問題,我大致能應付。就算這類問題有時征服我,我也不怕,因知道念定力已在增長當中。但感情的問題,是不會回應理智力量的。正如病毒是不怕殺細菌的消炎藥一般。

  而我很確實是長期地把情感當為一種病毒。我喜歡剔除情感問題不去面對,而只去處理一些實質而理智又可以應付的問題。但如果將那理智問題解決了呢?之後又如何呢?又或者根本無實質問題呢?又或根本問題無可解決,而只需要付出大量感情呢?

  回應這種情況,我又是會回歸自己的「念定」力那裡去。很明顯,有慈心的人知道這是不善的。如小孩哭鬧,在解決實質理智問題如撒尿或肚子餓等後,他可能還在哭。此時孩子可能是孤單,只想大人抱一下。如你偏不把他抱,他會越哭越大聲,甚或大聲到連入甚深禪定也不能逃避得過去。

  以上是一個較明顯的例子,再深細的情況或也就較難覺察得到。在日常與同事或朋友輩交接,在冷冷的態度中進行,也還可以。雖然自己心知道這種冷是一種不善,但已習非成是,故亦變得懶懶的,不想將善意發出。長期的一種冷淡,可能也是一種自我。長期慣於用一道牆將自己和他人隔絕開來,感到很是一種自在。但這種自在,其實或又是一種變相的放逸和「我慢」。又或甚至是一種「我所」的執著,像井底蛙一樣在一個井底中埋頭自處,不想其他人來打擾自己。

  這種劃地自限的心理,可以用很多藉口來包裝。例如說 : 因城市生活的壓迫;又或者說成是自己生活方式的獨特等。但這種冷淡無情,只是明白的顯示慈心的不足和修行不全面吧了。在修行了一段時間後,或許是對自己好好反省的時候了。

  筆者再有一種更深細的冷淡無情,是向整個人生發射出去的。筆者感到這人生充滿著乾涸乏味的氣息,這氣息徹底滲透入人生的每一個細胞,令所有細胞產生一種頹廢鬆懈的味道。你越是「念定力」強大;你越是生活穩定;你越是少欲少事,這氣息便越是明顯;越是濃烈。

  我不知道這種令人如斯不快的氣息,和冷淡無情有多大關係。是缺乏慈心和無情冷淡引起它嗎?或又是否它本然存在的呢?我著實思維觀察過它一番,但似乎都不得要領。

  這種負面氣息時時刻刻地伴隨了我一段長時間後,我開始打算不去探討其因果關係或它可否根除等的問題。因我還在家修行,多點慈心滋養肯定有益無壞。到了修行的這點,我就唯有開始認真地修慈心禪吧了。或許尤其是對於在家眾,智慧是要借慈悲來扶持,而智慧在慈悲支持下運作,才能令人更容易面對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