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歌聲 初慧 |
| 蚊子不要走
哼哼……又來一隻。一隻蚊子在身邊高高低低的，擾擾攘攘的飛著，要找機會叮我。 最近家裡的牆壁塗了白色的牆油，蚊子飛進屋內便無所遁形，每次都能夠用手把蚊子捉到，然後放到窗外去。以前常常被蚊子欺負，毫無還擊之力，被牠叮個夠了後溜之大吉，也奈不了牠何。現在看見越大隻的蚊子飛進來便越高興，因為越大隻的蚊子便越難逃過我的五指山。 放下手裡的事情，揚手要把蚊子抓在手裡，一抓、抓不到，再抓……抓……抓……唔──抓著了，手掌輕輕握拳，怕不小心把蚊弄死了。打開紗窗，把手伸出窗外，放開手掌讓蚊飛走，張開手裡面什麼也沒有，咦……原來還沒有抓到，有點失望，很快心又回復平靜，繼續剛才所做的事情上。 過了一會那隻蚊子又再在身邊出現，於是再放下手中的事情，視線跟隨飛動著的蚊子，吼準機會再要抓到牠。再揚手抓蚊，抓……抓……抓……抓不到，今次是一隻機靈的蚊子，蚊子在逃我在抓，抓……抓……蚊子不要走，察覺到內心閃過憤怒的情緒，跟著第二個覺察出現……真有趣！現在蚊子在逃走，卻有憤怒的情緒出現，以前見到蚊子，不是想要趕走牠，便是要避開牠，牠不飛走才會生氣，怎會想到叫牠不要走。內心所呈現的同是一樣的感受，以前是要蚊子離開，要牠飛走，現在是要牠不要走。 蚊子在飛，在逃跑，這是牠的本能，只是一顆傻傻的心，想要抓到牠，想要逃避牠而動，失去它本有的平靜。 歌聲 在廚房裡一番洗洗切切之後，一頓午飯終於放在桌上。心滿意足的看著桌面上擺放著的飯?，幸福感悠然而生。當下放在面前的飯?，連繫著多少不知道的人和事，感恩當中多少的心血和辛勞。覺察地拿起碗筷，把?菜夾到飯碗內，靜靜地扒了一口飯，再把?菜送到嘴裡…… 情人別去後人消瘦，相思孳債情難受，恨他負恩負義痛心疾首…… 傳來陣陣的歌聲，隔鄰播放著麗莎的歌曲。簡單而清淡的?菜有各別的味道，一口一口地吃著，慢慢咀嚼。心是平靜而覺醒的，覺知著當下的歌聲，食物的味道，口中飯?軟硬的感覺。 ……難忘與君談情，公子多情……好像是一齣由南紅和呂奇主演過的粵語長片裡的歌曲…… 覺察到心跑開了，返回來。用心地去咀嚼口裡的飯?，覺知到飯?變得稀爛了才嚥下。 ……為愛為情恨似病，對花對月懷前程，禪院鐘聲深宵夜聽……這首歌的原唱者不是鄭錦昌嗎，當年的紅歌星，現在有誰會想起他…… 某些童年時代零碎的記憶浮現，伴著一種模模糊糊說不出來的的感受。 ……為了心頭願，連理結相枝，只恨一水隔天涯…… 一首歌播完了接著又另外一首，每首歌都是那麼耳熟能詳，在人生不同的歲月裡自己曾經聽過，曾經唱過的。 ……紅顏已老，青春已泯，賣花女，賣花更賣頻，我遍走天涯，有誰復憐萬劫身…… 賣花姑娘年華老去的那份蒼桑、悽酸的感受又在心裡呈現──?菜的味道，嘴巴一鬆一緊咬合的感覺。 心不自覺地被歌聲牽引著，以往不同人生階段中，某些零零碎碎的記憶在內心浮現，伴隨著記憶是一些模糊的感受，一時又被歌詞的內容引發一些情緒感受。 要聽歌也無需要把聲浪調得這樣大吧…… 察覺到心一次又一次地被歌聲帶走，並不能安住在吃的過程中，不高興的情緒升起。 情緒由不悅變成憤怒。察覺到憤怒情緒生起了後，這情緒便沒有膨脹，同時亦覺察到不知什麼時候已忘記覺知食物的味道，嘴嚼著什麼，是否已將食物咀嚼好了才嚥下亦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胃部已有飽滿的感覺。味覺也變得遲純了，?菜的味道好像沒有剛才的美味。 還有少許?菜，小半碗飯，為免要處理剩下來的飯?，便繼續把飯?扒進口裡……但動作似乎變得機械化，因為那不是身體所需要的，只是心想要把這些?菜吃清，勉強著身體去吃。那種幸福、滿足的感覺早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得無影無?了。 面前的飯?已吃完，歌聲仍在播放著，收拾碗筷，拿到廚房裡清洗，心已平復過來，不高興的情緒差不多已消失了。 剛才為什麼會生氣的？ 因為那些歌聲在騷擾我，不斷把我的心帶走，令我不能活在吃的當下。 那些歌聲也是在吃的當下發生的事情啊！那些歌聲也是當下的一部分啊！ 原來心不自覺地把當下分割開，執取著當下的一部分，同時抗拒著當下的另一部分。心要活在“安住在當下吃飯的過程”，而不要活在“歌聲”裡。 心能夠安住，心不能夠安住，吃的過程，歌聲，不高興的情緒，憤怒這一切同時是當下發生的事情，是不可分割的，苦惱的生起是心只想要活當下的某一部分，不要活在當下的整體。 在生活中總有一些事情的發生令自己的心變得混亂，令生活變得無所適從，無論付出多少的努力，總有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和事。禪修就是讓自己看清楚生活的本身就是這樣，有能力接受當下的一切。接受當下的一切並不是一種消極的態度，當心不再抗拒，它會變得安穩柔軟，更能看清事物的真相，它可能會看到自己的愚昧無知，又或者所執取的東西是毫無意義的。無論是外在的事情，內心的感受，要下工夫的是安住在每一個當下的整體。 從反思回到當下，外境的歌聲仍在，但剛才內心的平靜、安住、憤怒在那裡呢，平靜、安住、憤怒也是不由自主的，這不過是一連串的內心的活動而已。當下是什麼呢？手部移動的感覺，涼涼的水流過手裡感覺，內心所呈現的喜悅輕安，一邊洗擦手裡的碗碟，一邊跟隨著歌聲唱：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摘，此物最相思，相思何時了，觸境最神馳，悔將紅豆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