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修實驗室 |
我的問題
木口子 |
引言 大凡實驗，有成功也有失敗，從前在此欄大多談及成功的實驗，故今期嘗試談談我目前禪修階段上遇到的問題，亦可算是我失敗的經驗。 我的問題可能是因為修行太急，有時或偏離中道，以致失去世俗生活的樂之餘，亦有可能同時背上了出世的苦。可惜筆者現時功力又未成熟到能夠超越世俗的苦，亦同時能承受出世的樂。這種狀態令我感到很苦悶，像一條魚骨卡在喉嚨裏，嚥之不下亦吐之不出。 世俗生活自有它的不圓滿之處。四聖諦中之第一聖諦所提出之苦，是很明白、深刻和徹底的。但與此同時，一般世俗人也很能享受‘欲’之樂。 禪修高手，能超越欲樂，也能放下執著。既能夠不為世俗之苦所煎熬，也不需要世間的樂去滋潤。世俗人去看大修行人的生活，或會視之為苦，其實他正承受著捨離的大樂呢！ 世間 但如像筆者這般急進修行的話，問題便來了。首先對五欲之樂，佛法是透徹地看穿了。它之生起，乃是因為‘根’與‘塵’相接，繼而所生起的感受。假使行者‘欲貪’不是太重的話，是不難看穿這個欲樂之生起的。此樂乃是官感暫時生起、有生有滅的官感樂受。如通過坐禪對之生起‘無分別’態度，在日常生活中，就不難覺得欲樂之無吸引力了。 在未修行前，對於‘財、色、名、食、睡’這五欲，我業已不貪財、也不好名；其餘之三欲，隨著年事漸高，血氣漸減，在智慧引導下也開始接近清除。問題是此五欲帶給世俗人的好處，我是沒有了。 這些好處是包括：它可以表面上，撫慰我們在世間所面對的苦。例如工作得忙碌了或不開心了，通常到外面消費購物，吃喝玩樂一下，平常人便容易快活起來了。但此法幾乎可以說是對筆者完全無效的。 再者欲樂是一種動力，此力能推動人，去完成一些本來無法完成的事。這些事也包括一些正面的事，如責任上或道德上理所當為之事。例如建立家庭撫養子女等事，如透徹地思維，此本皆屬於城市生活的擔子。但如貪愛著有子繼後香燈，或喜好天倫樂之人，便就能較容易挑起擔子上路了。 弊在筆者修行不常在中道，於世俗之樂過早看破了，而世俗之苦反而看得比常人更真。如家庭事，所付出的心力，是何等巨大啊！夫妻，子女等在一個家中磨著，又是會激盪得多少情緒呢？這一切的付出，在‘某種’佛法無常的角度看來，很難不會是‘空’的。 一般人對此等事，皆會以為理所當然地接受，此乃因之未嘗看到有出路，而甘心地如此活著。但我輩行者，當然知道就算在此有盡餘生，還是大有其他更有為的出路。這便是捨離，出脫，無為之路。但如若因緣際會，暫時還要給俗世的事情結縛著，心裡面便會覺得很不是味兒。 真正禪修高手，功力深湛，不著兩邊，行於中道，相對性的分別心，理應十分微弱。但此種境界，確是筆者短期內不能冀及的。上述的世間問題，如在他們來看，當然不會輕易給那些連世俗人也能承受的苦，給捕個正著。他們輕輕以柔軟的心一一去接受，便捨離那些世間苦了。 筆者之所以不能夠同樣做到，或許便是對佛法了解未熟透，禪修行功未深之過。半熟之智慧令我感受到世間的苦較常人為透徹，但亦不能夠透徹到，令我放下這苦。我或要再行功深些，才能跨過這樽頸位。 大修行人，遠離苦樂兩邊之餘，也有別人不能冀及之大樂。如阿姜查所說，修行人之苦是常人難以明白的；但修行人之樂，也是常人很難冀及的。此樂，除了禪悅之外，更會是額外再加上一種，不為世間所縛之清淨之樂。如佛說之喻，此乃所謂空中之飛鳥，牠唯一所負擔只是雙翼之重量吧了。 禪悅經由定力來，而捨樂根於智慧生，此二種定慧之樂，暫時體驗並非難事，但成熟穩固地建立起來，便需要毅力或者說是須要行踐‘正精進’了。 筆者初修行便用上了類似密集禪修之方式。如此這般地修行，真是全情投入，心無旁騖。但正如我所知的一位女士為例，她兒時被迫苦練鋼琴，並在很久之前已考獲八級，但她對人發誓自此之後是絕不會碰一下琴鍵的。就算她的小女兒想學琴，也是另聘他人，代為教授吧了。 我經初期一輪衝刺修行後，熱情已經退減。初時缺乏體驗，又急於求成，密集修行是相對容易的。但現在，新鮮感沒有了，好奇心也沒有了，修行的難度反而是如何平穩他持續修行。 但此種修行，我感到反而是最難。又再引一個阿姜查有關禁食的開示。他說斷食是不難，當然大家也知放縱吃喝是更易，而難就難在適度地飲食。要適度修行也是難於盲目密集修行。 可惜筆者不能常常做到適度修行，有時更變成放棄修行。定慧力當然下降了，而近來禪悅更是不消提。 結語 甚於上述種種，筆者現正承受了非修行人所沒有之苦，亦難有他們之欲樂；既體會到行者之苦，亦欠缺大修行人之樂。 在此筆者聲明，這乃是筆者修行急進所引發的問題，和佛法無關。佛法是絕對而完美的存在著的，問題只是用走偏鋒方法修行的我，不得其中道而已。 真希望自己能快些脫離這個甚麼事也厭離的階段，不再在正道上停滯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