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修實驗室 |
隔靴騷癢
木口子 |
| 禪修是一個對治習氣的練習。此習氣乃是人無始以來生起的的執著，而這執著便是貪、瞋、痴了。但在修行過程中，有時難免會以一種隔靴騷癢的方式去修行。如何才有效直接地，將靴子脫下來，狠狠地騷癢呢？今期便嘗試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完全沒有打算騷癢 禪修是一種心智的培育。培育什麼呢？乃是將壞的心靈質素清除，並把好的質素提升。但很多時候，行者會在有意無意之間，行到一條和提升心智沒有直接關係的路裏去。這或許便是以修行，以佛法或以佛教為包裝，但其實便是滿足世間上，一般人所追求的貪欲。 這種追求的形式很多，可以是金錢啦，名位啦，友伴啦等等。這種有雜質的修行，算是較易清除的。行者只需隨時省察究竟一己之心，在根本質素上，有否上升呢？如果沒有，原因又何在呢？是否修行徒具其形，而不具其實呢？ 不知怎樣騷癢 誠心指向心靈方面的提升，也需有正確的知見。這種知見包括了解正確的修方法和正確的修行目標。要有這個正知見，便使問題開始有點辣手了。 筆者愚見覺得，知見貴在正確而不在艱深。貴在精到而不在冗長，也貴在實踐性而非純理論性。得到正確的知見，除卻運氣和勇於探究實踐外，個人的眼光也很重要。此便是一種去評核所學到的理論，是否在對治情緒上，有實效的眼光。這或者也算是一種「擇法」的眼光。 開始隔靴騷癢 如果排除了上述的兩個問題後，誠心以正確的知見為前導，有毅力地接續修行，理應逐漸嚐到修行的甜頭。 這甜頭花樣可多著呢！有因持戒而來的，有因修定而來的，也有由智慧而來的。 持戒可以淨化一個人的行為，使人不會因做惡業而受惡果的糾纏。修定可以得到禪悅。一顆充滿定力的心，乃是一顆有力量的心。這顆有力量的心能夠成就很多平常自己不能成就的東西。定力實在是提升智慧的本錢。 脫靴騷癢 究竟的修行可以說全由修智慧來包辦。但有時修行了一段長時間後，正智慧還沒有開發出來。筆者便曾嘗過一段這樣苦惱納悶的日子。 在那段日子裏，我撫心自問，正見有的了。修行方法不斷地去檢視，肯定是正確的了。正精進，只會是有過之，而決不會有不及。 再者心靈質素，確是有明顯提升，但就是感到像欠缺了什麼似的。 在這段日子心理質素起伏不定。心魔像是被法的軍隊控制著。這軍隊能令心魔不能為所欲為，但始終是不能夠把之殲滅。心裡知道一股潛藏的惡勢力，並沒有被連根拔起。 有要求的行者是不能滿足於心靈質素起伏不定的，更不能滿足於心裡永遠潛藏著動盪的惡勢力。這股潛藏的力，看來是由喜好和厭惡守護著的。 通過持續正念，我嘗試觀察貪和瞋每一剎那的運作。我感到它們每運作一次，便似到我家門，按一次門鐘一般。但門鐘一響，我便鎖上大門，決不讓它們進入我的心房。 我感到貪和瞋多數有確實的對象。受貪或瞋污染的心，通常也有較大的生理反應。在修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哪些對象能引起喜好和厭惡，在喜好厭惡中身體有哪些反應，也開始有個了然了。逐漸地要放下它們，看似並不困難了。 狠狠地騷在癢處 (對治自我) 唯獨是自我，它在哪裏呢？它是看不見聽不到，觸不到嗅不來的。它在哪裏呢？我反復的問自己，它在哪裏呢？我也不停的叫喊，你出來吧！好讓我把你消滅！心想，就算我不能把你消滅，好歹也讓我看清楚你，好讓我知道潛在心裡多年的敵人是何等模樣啊。 但始終就是找它這個「我」不著。但佛法的正見在此時十分慈悲，它走出來教導這顆被迷惑的心，一顆被自我迷惑的心。 正見指出，人是無我的，但苦生起的時候，苦受是真實，但如果無我的話，那個承受苦的又是誰呢？是否可以在苦生起時，將那個「我」抽出來呢？ 要在苦生起的時候，去觀這個所謂「我」，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這個「我」平常是不會容易顯露的，我一定要在苦中會一會它。 當苦生起時，「我」很想滿足這個苦。任何引致這苦的事我也不要；任何令到苦消除的事，我也想之發生。但苦之所以生起，乃是因人，不能接受外境和心的「所想」與「所要」去對著幹。你越是想「想」和「要」，它便越是對著你的欲望幹，而一顆心便越苦。 但正見的「四聖諦」亦指出要將執著放下。這執著正正就是「所想」和「所要」。要放下執著，在這種關頭，就好比要你從萬丈懸崖頂上跳下一般。自己感到，一旦跳下必然會粉身碎骨。「心」怕死，所以拼命抱在懸崖邊上的任何東西。就算是一棵樹也好，如果連一棵樹都沒有，那就一根草也好。 但越是不跳下去，心便越苦。因你拼命抱著的那棵樹或那根草是有毒的。你抱得越實、抓得越死，毒性入血便越快，而你便死得越早。 這時「四聖諦」再度慈悲，提醒你說：「你放手吧、勇敢地跳下這懸崖吧，你是不會死的。」 「心」對這樣違反常理的事，開始半信半疑。之不過一則，被毒草、毒樹傷得太苦；二則因持戒修定，所得匪夷所思的經驗也曾有過了，便就咬緊牙關一躍而下。 但這一躍，真是乖乖不得了。整個人竟突然在半空中止住了。接著中了毒的身軀開始消腫，整個人甚至開始在空中滑翔起上來，漸漸更越升越高。 此時頓然覺得自己十分傻。為什麼從前不放下呢？所執著的全然是害己的東西。但又覺得要放下，實在是要克服內心十分大的恐懼和疑惑的。 這是否是智慧呢？無我又是怎樣的呢？每個行者性向不同，心路歷程也各異。現在我反而十分渴望苦快些再次到臨，好讓我試試再次躍下懸崖後，又再次滑翔上升上來的滋味。不過到時我想我不會再次抱著崖邊的那棵樹。我想，連一秒也不會。因從今以後我要脫下皮靴，狠狠地騷癢，把「我」逐漸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