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註：《阿毗達摩》南傳論藏中的《分別論》、《發趣論》和《清淨道論》(XXI, 130，英譯本)皆有論述禪修者從凡夫修行至阿羅漢的詳細過程。簡單來說，凡夫在持戒及修定圓滿後，用內觀方法去觀察我們的身(色)、心(名)實相，直至不需經過概念(想陰作用)而能直接觀照身心是無常、苦及無我(三法印)。禪修者體驗到實相後，經過一系列的修持後，起大厭離心，真正地感到要解脫煩惱。禪修者再集中觀照三法印其中一個，或稱之為三解脫門：無相(觀無常)、無願(觀苦)、空(觀無我)。這時候，智慧的力量便有力地粉碎在無始以來便導致我們輪迴受苦的無明雜染(kilesa, anusaya)。只要禪修者能堅持觀照三解脫門之一，我們的心對無明雜染(共有十結)的執持便會漸漸被清淨。直至某刻，禪修者的心會和涅槃相應，便可以證悟，契入道心和果心。在這個過程中，正念是培養智慧的重要成份，是清淨煩惱的重要力量。Goldstein的這篇文章告訴我們這個清淨的方法。他強調清淨煩惱不是要清淨我們的業(即俗稱的怨親債主)，而是清淨、切斷我們的心對常、樂、我的執著。文筆雖然簡潔，卻是微言大義，其中蘊含至理。希望同修不要大意略過，最好能夠反覆思惟，有需要一定要向善知識請教，直至明白何謂「清淨煩惱」為止。】

　　人們有時候會以為需有當我們將業完全還清後我們才有可能覺悟。根據這個想法我們靜坐是為了要承受過去的業的果報，直至當業完全清理了後，我們便會證悟，得到解脫。

　　這個觀點是錯誤的。因為業是無窮無盡的。佛陀說我們不可能找到生、死、輪迴的起源。我們每一個人都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造下的業不論是善或惡的，在數量上都是不可思議的多，甚至是不可以被理解的。因此沒有方法可以清淨我們所有的業。

　　所以有兩把真正的解脫之鑰。首先我們在身和語的層次控制自己，不再作惡業，不要再做傷害自己和別人的事。接著我們開始學習如何有技巧地在當下回應過去所造的業。

　　例如，身體的痛楚是過去一些惡業的業果，如果我們本能地以嗔心去反應(react)，只會製造更多的惡業，而這些惡業的業果將會在將來困擾我們。一旦我們學懂以正念、接納、柔軟、開放的態度來回應(relate)，雖然我們仍然會承受過去的惡業痛苦的業果，我們卻不再製造新的惡業。同樣，由於過去所造的善業，樂受可能會昇起，我們亦學會如何不以執取心和貪愛心來回應。所以透過對受保持正念，我們將停止重新不停地造業的過程。透過時時刻刻的保持對身、心狀態的覺察，我們慢慢培養了獲得自由的能力，也即是能夠在觀察過程中不執取和對現象有反應。

　　如果我們能夠完全地開放自己，讓自己能夠毫不反應地覺察一切現象，根本不會有問題。不論發生甚麼事，我們都能正念現前，不再以貪、嗔、痴的心來造新的惡業。這樣我們便能為將來的幸福製造條件。

　　要留意的是「以開放的態度回應」，尤其在面對我們一些植根在內心的習性時具有特定的意義。它不是一些表面的、瑣細的觀察力，不是一種簡單的認知：「啊現在我看到這個習性了。」這樣的覺察是於事無補的。只有當我們覺察時能夠真的做到不執取經驗現象，甚至是覺察者，正念的力量才能發揮，才能解脫煩惱。

　　我們的修習基本上是在每時每刻保持對呼吸、思想、身體感覺、情緒和心念狀態的覺察。我們將遇到很多的體驗。絕大多數的體驗都是過去業的果報。我們要記得，無論是甚麼體驗，是樂受或是苦受都不重要，最要緊的是我們能否保持有力的正念，覺察它、和它一起，但又不執取、不嗔恨、不認同它。

　　佛陀在證悟後曾應邀和弟子們在一條村中結夏安居。剛巧村中有嚴重的饑荒，於是連續三個月他們只獲得馬的飼料來充饑。這些苦受是由於過去的惡業所致。所以即使是像佛陀這樣清淨的人也要受過去所造惡業的苦報，但由於佛陀有圓滿的智慧和平等心，他的內心沒有半點的痛苦。

　　當我們同樣地以智慧和平等心來回應業果時，我們的心將會愈來愈平衡。覺悟並不是在我們清理了一定數量的惡業後才發生，而是當我們以智慧來切斷無明後便會發生。而覺悟可能在任何時刻來臨，並沒有一個特定的時刻。

　　我曾提及過一個著名的「指鬘外道」的故事。男主角阿含薩雖然誤信讒言，以殘酷的手法殺了九九九人，但他以極大的熱誠去修行，終於在很短的時間內達到完全的解脫。所以阿含薩的修行方法並不是去清理舊帳，而是努力地去切斷心中的無明而達至解脫。雖然在證悟後阿含薩不停遭受村民的石頭和棍捧報復，但他都能以圓滿的平等心來承受過去惡業的業果。

　　我很喜愛這個故事。因為當我們擔心過去的惡業時，這個故事可以給我們很大的鼓勵。請記得：覺悟和解脫並不是要將過去的業清理完後才能發生，而是依靠當下我們的覺察力的質素、心能否平衡和有沒有智慧。

【本文譯自“Insight Meditation”中的 “Mindfulness, the root of happiness”一文。作者Joseph Goldstein 為著名麻省內觀禪修學會的指導老師，曾跟隨巴馬拿、葛印卡和馬哈希等禪修大師修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