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法探源(上)  蔡惠明原稿 釋素聞增訂
 

(一)
  梵語「禪那」(dhyana),意譯靜慮,寂靜審慮之意,亦即謂止息他想、繫念專注一境,正審思慮的心理活動。通常是結跏趺坐而修,故又稱「坐禪」;因為將意念集中於某一對象、極度寂靜地詳密思惟,故亦稱「思維修」,或「禪定」。原為印度宗教家自古以來所遵行的內省方法,佛教亦採用以啟發智慧。釋尊於菩提樹下端坐靜思,覺悟成道,是乃佛教坐禪之始。

  大小二乘皆修習禪定,因其目的及思惟對象有異,覺受不同,遂產生種種三昧禪法。「三昧」(Samadhi,或作三摩地),意譯等持,乃定之異名。將心定於一處(或一境)的一種安詳狀態,「等」指心念離開昏沉掉舉、而得平等安靜;「持」指將心念止於一境而不散亂。此一等持狀態,可由多種途徑達致,遂有多種三昧,如「般舟三昧」、「首楞嚴三昧」等的差別。

  佛教以修習戒定慧三無漏學為綱要,持戒清淨始可得禪定寂靜,禪定寂靜始能得真智開發。因此,禪定實為佛教的主幹,大小乘各宗皆必修習。後世將禪定與三昧合稱「禪法」,亦通稱「止觀」法門。

  「止」(梵語奢摩他Samatha)是止息一切外境與妄念、而專注於一特定對象;「觀」(梵語毘缽舍那vipasyana)是生起智慧以觀此一對象。以止觀為手段,達到定慧的目標。二者相輔相成,如鳥之雙翼、車之二輪,不可偏廢,同為佛教徒實踐覺悟的主要項目,經論已有詳盡論說。因依據不同及體驗有異,乃開各種禪法流派,弘傳不已。

(二)
  自東漢以來,佛法逐漸傳入中國,隨著經論不斷譯成漢文,重要的禪法亦移植過來。初期譯師多經由西域諸國來華,迻譯之餘,例必講學,兼且傳授禪法,其中尤以安世高與支婁迦讖的影響較為深遠。二人皆是西域高僧,先後於漢桓帝年間來華,從事佛經的翻譯,是最早的兩位譯師。

  安世高,相傳是安息國王子,讓位於叔父,出家修行。他精研阿毘曇學,又擅禪法。於桓帝建和元年(西元一四七)來到洛陽,不久就通曉漢語,為適應宮庭和社會上一些信眾的需要,他著重於禪經的翻譯,共譯出經典九十五部,一百十五卷。其中有《大安般守意經》一卷、《禪行法想經》一卷、《陰持入經》一卷、《道地經》二卷,都是闡釋上座部「禪數」的重要典籍。

  支婁迦識,是在桓帝永康元年(一六七)到達洛陽,自靈帝光和元年至中平年間(一七八──一八九),先後譯出《道行般若經》、《般舟三昧經》、《無量清淨平等覺經》(即《無量壽經》之異譯)、《雜譬喻經》等二十三部,六十七卷。其中《道行般若經》為最初介紹般若學於中國之典籍,是後世魏?玄學的先導。他據之翻譯的原本,都是先由竺佛朔帶來的。據推測竺佛朔可能是天竺人,通過西域進入內地。因此,支讖所據的是梵本,但翻譯時則從他自己所熟習部分著手。
  
  當時安、支二師之所以從兩個不同的系統進行翻譯,其因有二:

  1. 漢桓帝時代,相當於天竺貴霜王朝的迦膩色迦王在位時期。此王推崇說一切有部,所以在他支持下,有部在天竺就佔領道地位,連西域月氏一帶也深受影響。有部是較保守的部派,他們將《大毘婆娑論》刻在石柱上,禁止外傳;不僅排斥大乘,而且對本宗以外的其他部派也不能容忍,並且迫使餘派自尋出路。安、支二師各傳上座部及大乘思想,是跟當時這種形勢相呼應的。安世高精研毘曇學,自然深受有部影響,支讖來自西域,相對受有部影響較小,故而接受大乘思想。
  2. 從學說方面而言,安世高的重點放在「禪數」上;支讖所譯則重點在於大乘般若。

  南傳上座部最講究「禪數」,他們認為戒定慧三學中,戒是根本,而定慧就是實踐,定即修「禪」,慧即瞭解「數」。所謂數,即數法,指毘曇而言。毘曇全稱阿毘曇磨(Abhidharma),一般譯作對法,或數法。其意有二:

  1. 釋經的分別:經中法相繁多,名目不一,要將之整理分類,一般就以數作為分類的標準,把相關的法分成一類,然後依數序的次第排列為一法、二法、三法……等,這種分類法亦稱為「增一」。在漢譯的《四部阿含》中,有《增一阿含》,經文均帶法數,由一至十一相次編纂,就是應用數法的一例,這在毘曇中佔有極重要的位置